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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六皇子,到底是誰的孩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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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世醒帶阮問穎走走逛逛的地方, 正是他們當初玩捉迷藏的假山。

說是假山,然其占地之廣連綿不絕,只以單峰為名委實差了些聲勢,不如附近石舫所題“山水天地間”的牌匾來得更有氣魄。

堆疊的山群上石峰林立, 懸葛垂蘿, 有古樹松柏長於縫間,山洞裏幽途繁多, 蜿蜒曲折, 行走在裏面猶如穿珠過陣, 一不小心就能忘了來路,還不見歸途。

當年第一次進山洞時, 阮問穎就把自己繞暈了, 還是靠著楊世醒才走出去。

當時,對方那無奈中帶著得意的神情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 使得她在他走後狠狠下了一番苦力, 在假山石洞中來回摸索,終於記清楚了全部的路徑。

只可惜時過境遷, 那些假山群裏面的幽徑小道她都忘得差不多了, 只記得零星兩三個出入口,其餘的行伐彎繞皆沒了印象。

也因此,相隔經年再入假山,看著那些隱藏在幽暗中的嶙峋怪石和經過縫隙灑下的日光,她頗有新奇之感。

而且不知是什麽緣故,這山洞裏面明明曬不著幾分日頭, 卻比外面要暖和得多, 不但沒有積雪結冰, 甚至在一些地方留存了不少綠意, 當真是奇妙至極。

行至一處暗曲,阮問穎辨認出這是她當年連續兩次都沒有尋找到楊世醒、但在她投降認輸之後對方就從她身後鉆出來的地方,停下腳步,拉住身旁半攬著她、帶著她在這幽深石洞中小心穿行的人,抿嘴笑道:“表哥,你覺不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?”

楊世醒瞧她一眼,唇角微起,也學她彎出一個笑來:“不覺得。”

“真的嗎?你再仔細想想。”

“我仔細想了,還是不覺得。”

阮問穎嘆了口氣:“那好吧,我原本想給你留兩分面子的,但你既然什麽都不記得了,我也只好直白地說出來提醒你。這裏正是你當年營私舞弊的地方呀,表哥。”

“是嗎?”楊世醒似笑非笑,松開環住她的手,抱起雙臂,“沒想到你對我的事情記得這麽清楚,我自己都忘了,你還記得。表妹,你對我的這份情意,實在是令我動容不已。”

面對他的禮尚往來,放在他們還沒有定情的以前,阮問穎或許會回答是她的記性好,與他無關,但今時不同往日,她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莫大的轉變,答覆自然有所不同,當下甜甜應聲。

“是啊,這麽多年了我都還記著。如此的深情厚誼,你準備拿什麽來報答我?”

楊世醒微微一笑。

“報答我有,就怕你不想要。”

他上前兩步,靠近她,將她逼退至石壁處,摟了她的腰,意欲親吻。

阮問穎沒有在第一時間躲開,即使她想起她的唇上塗了胭脂,不能和他親熱,她的身體也沒有任何行動,依舊配合著他的舉止,微仰起頭,放緩呼吸。

也許是山洞裏真的冬暖夏涼,也許是她產生的錯覺,恍惚間,她只覺得周身格外融暖,在寒冬中漾出一方春意。

暗香隱隱浮動,有些熟悉,有些陌生,不知是簪在她發間的梅花還是他身上浸染的熏香,抑或是這別有洞天之地獨有的馥郁。

清甜,柔軟,惹人心醉。

阮問穎在這樣一股氛圍中閉上了雙眼。

不管了。

胭脂化了就化了,大不了等會兒去含涼殿清理一番,到時母親問起,就說是在用膳的時候不小心弄的,所以幹脆重新凈了面。

反正這會兒讓她推開楊世醒、拒絕他的親吻,她是怎麽也做不到的。

然而,就在二人雙唇即將相接的時刻,一聲幽幽的嘆息忽然在附近響起。

阮問穎被驚得一個激靈,後背冷意頓生,下意識偏過了臉,讓楊世醒把吻落在了她的頰邊。

她對此來不及感到半分失落,就擡手覆在他的胸前,有些張惶地小聲詢問:“你、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?”

她的本意是想讓對方安慰她,說她方才是聽錯了,莫要多想,或者是調侃她,都這麽大的人了,怎麽還一驚一乍的,這光天化日的難不成還能有怪奇之事,不論哪者都行。

豈料楊世醒卻噤了片刻的聲,平穩的呼吸在她耳畔緩緩息了稍許,直起身,朝她比了個“噓”的手勢,拉過她的手,帶她轉到石壁的另外一側。

阮問穎在初時還有些不解,不明白他這個舉動要做什麽,懷疑他是故意想要嚇唬她,不過還是乖乖地聽了他的話,依照他的意思,躡手躡腳地隨他一起行動。

然後一道熟悉的聲線就響了起來,解開了她的疑惑,消散了她的惶然,也讓她增添了一份新的驚嚇。

“我今日已經聽你嘆了數不清多少回的氣了。”那聲音道,“你平時在皇兄跟前也是這般的嗎?不是愁眉苦臉就是唉聲嘆氣,倘真是如此,那我可真不明白皇兄為什麽會認定你了。”

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,正是她的母親安平長公主。

而方才那聲嘆息也不是她胡思亂想的什麽志怪之談,乃是她的舅母、楊世醒的母後所為。

發覺這一點,阮問穎舒了口氣,又在下一刻雙頰發燙,升起幾分緊張羞赧夾雜的心緒。

事非無常自然好,可以現下她和楊世醒的情形來看,還不如是胡思亂想呢。

她一邊這麽想著,一邊放輕呼吸,竭力不露出聲色,以免對方發現他們。

同時試圖和楊世醒往裏走,因為聽聲音,兩名長輩離得並不遠,只隔著一層石壁。

也是直到這時,她才用殘存的記憶想起,在這外邊是一方開闊的天地,中有一潭小巧精致的暖池,全年流水不歇,並植有花木數株,四季常開不敗,這也是她之前會覺得洞裏暖和的原因。

顯然,她的母親和楊世醒的母後正在暖池邊上進行交談。

雖然她們心血來潮走進這假山洞裏的可能性不大,但為了以防萬一,她還是想離得更遠一點,最好從另外一邊的出口出去,趁著二人交談的時機徹底離開長安殿,不打半分照面。

然而,在她輕輕拉扯了一下楊世醒之後,對方卻示意她不要亂動,凝神靜聽,讓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,用不滿的神情詢問他是不是想要偷聽。

對此,楊世醒朝她一笑,比了一個“碰巧”二字的口型。

阮問穎看得瞠目結舌,心想,這世上偷聽的人不少,但偷聽得這般光明正大並尋找如此厚顏借口的,她還是頭一回見。

本著對兩位長輩的敬重之心,她想直接拉他離開,她有這份自信,即使楊世醒真的想知道外頭二人在談論什麽,也絕對會依從她的意思,不和她對著來。

但是好巧不巧的,皇後的聲音在這時幽幽響起,讓她手下一僵,錯失了付諸行動的最佳時機。

皇後的聲音很柔婉,和尋常一樣,沒有半點被譏嘲的惱意與辯解,如同一汪被秋風吹動的湖水,只在輕輕的嘆息聲裏逸出絲絲縷縷的愁緒。

“這些年來,我一直在想,當初是不是我做錯了……”

“都過去這麽久了,還想那些陳年往事做什麽。”安平長公主的聲線也和尋常一樣平穩,“還是想著怎麽把眼前的這道坎跨過去才是正經。”

皇後沈默了半晌。

忽道:“不然,我去求陛下把賜婚的旨意收回吧。”

她的聲音很輕,像隨風飄落的柳絮,卻在阮問穎心裏留下重達千鈞的痕跡,讓她如同被驚雷貫耳,震驚得凝滯了半晌的思緒。

雖然對方沒有具體說明是哪道旨意,可是能讓她們二人聚在一起交談的,除了陛下在昨晚下的那道賜婚聖旨,也沒有別的了。

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楊世醒。

後者在幽暗的山洞裏微微皺起了眉,神情似有凝思,不過還算是沈著冷靜,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,示意她繼續聽下去。

到了這會兒,阮問穎也顧不得什麽禮數不禮數、尊敬不尊敬了,忐忑不安地咬著唇,懸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,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凝神細聽起來。

回答皇後的是安平長公主的一聲冷笑。

“說得輕巧。為了這門親事,本宮在昨晚的宮宴上豁出去了全部的臉面,如今整個長安都知曉六皇子要娶我的女兒,你讓陛下收回賜婚,本宮的顏面何存?穎丫頭的顏面何存?”

“而且你也聽見了剛才宮人的回稟,那兩個孩子一塊過來,又一塊離開,相處之間形影不離,很是要好。你是在宮裏看著他們長大的,應當比我更清楚他們間的感情。”

“所以我說,從一開始就是錯的。”皇後道,她的聲音變低了,仿佛在壓抑著痛苦。

“我——我那時候一面是因為軟弱,一面是因為意冷,對於母親打的主意都聽之任之,想著,這輩子也就這麽過去了——”

“意冷?”長公主打斷她的話,“你因什麽而意冷?是因為那個孩子,還是因為皇兄?你——阮妍,你不會一直都——”

“都過去這麽久了,還想那些陳年往事做什麽。”皇後用她之前的話作為回答,口吻罕見地帶上了一點冷漠。

又在下一瞬變回柔婉,只是語氣怎麽聽怎麽奇怪,像放置多年的陳茶被猛然沖泡時逸散開來的苦澀。

“陛下想要一個嫡子,我就給他一個嫡子,母親想要一個能繼承大統的外孫,我就給她一個外孫,長公主想讓女兒當上皇後,有一個乘龍快婿,我也滿足了這份心願。”

“所有的要求,我都盡我所能地去達成實現,只希望從此可以清靜下來,不再受到任何的打擾……可為什麽,麻煩事還是一件接著一件地來呢?”

“我一直在想,是不是我太懦弱了,毫無主見,許多時候下定的決心不能貫徹到底,就像一根隨風倒的野草,所以才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。”

“長公主當年有一句話說得很對,我不適合嫁給陛下,更不適合當皇後,我這樣的人,嫁到你們楊家來,只會給陛下帶來痛苦,給楊家帶來災禍。”

安平長公主沈默了少頃。

再開口時,她的聲線也沾染上了幾分低沈,似有空落。

“也許當年……我就不該邀請你來我宮中做客,這樣皇兄不會遇見你,更不會喜歡上你,牽扯出這後頭的一連串事。”

皇後輕笑,口吻變得越發飄然:“過去的事情,還想那麽多做什麽呢?都過去了……”

“好,我們不談過去。”安平長公主恢覆了原先的冷靜,“我們來談談現在。”

“——六皇子,到底是誰的孩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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